2009年9月15日星期二

《城邦暴力团》中的一个笑话

我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读《城邦暴力团》。

《城邦暴力团》这本书用一句话来介绍的话,大概是这样的,以现代台湾为背景的武侠小说。

然而这个说法其实与事实偏差很大。第一,这本书的主线部分的确发生在台湾60年代至90年代之间,但是如果去掉支线只保留主线部分,那么小说篇幅大概也就只剩五分之一。而这么庞大的支线情节,在时间上却一直可以追溯到清朝雍正年间。第二,这也不太像是一本武侠小说,虽然小说中的确有几个武林高手出没,然而涉及到功夫过招的情节,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。与其说他是武侠小说,不如说是江湖野史小说。

而读这小说的时候,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叙事结构。作者在这个故事中,最常见的手法是,要讲清当前这个事,得先从某某的祖上说起。讲起某某的祖上当年如何如何,半章以后又开始讲起这祖上的师傅了。三章以后,终于讲回到当前这件事情上,可是只两段话以后,又追根朔源讲起另一人的爸爸当年如何如何了。

这种写法很容易让人想起某些民间曲艺,例如评书,或者我家乡成都所谓的散打。

但这其实只是作者张大春的一个小小花招而已,他的这本小说同中国传统小说在叙事结构上有本质的不同。中国的传统小说,或者再加上评书曲话,虽然可能在叙事上东拉西扯,然而在故事的推进上是一条直线的,从一开始就向前直奔的,所有的支线其实只是一些调料。

而张大春的这本小说,虽然有评书式的体裁,然而在结构却大异其趣。他的主线只是一个龙头,真正的故事是在他的支线中展开的。他的每次插叙回忆,都像是从龙头处远远抛出的一个长线。他接连不断地把长线抛出去,开始的时候,线与线之间并无联系。然而抛出的线多了以后,逐渐地就与前面的线有了交叉重叠之处。到了小说的后半程,每一条直线都能与前面的若干线条编织起来。交叉的线索多了以后,慢慢就织成一幅大图,在寥寥数语的主线之后的庞大故事才慢慢成形。

这幅图是关于这个世界和世界背后左右历史的隐秘力量。而在这关于世界的大图之前,若干人物交替往返。这就构成了这个故事真正的主题——世界与“我”。

如果去繁就简,简而化之地来说,在浩翰世界之后,更有某种力量按照自己意愿操控众生。默默众生大多毫无知觉地昏昏度日。也有一些敏感的人,对这种平庸的生活厌恶至极,例如青年张大春,或者察觉到世界背后的庞大力量而怯懦退缩,例如张大春的父亲张逵,他们就把自己的生活变得犹如老鼠一般,躲入一个自己创造的鼠窝之中,与世界断缺联系。这种躲避的生活虽然也可让人满意,然而长此以往,老鼠在不断的退缩中,丧失了付出感情的勇气,再也无法完全地付出自己的爱,变成了爱无能,这也是青年张大春最大的悲哀。而另一方面,在这世界的角落中躲藏逃避的还有另一种人,他们识破了世界背后的隐秘力量,但是绝对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,就算不得不终生逃亡,也在暗中积蓄反击的力量。

《城邦暴力团》的故事一方面是张大春用无数的线条勾勒世界的本貌,一方面描述这个躲藏了二十多年的老鼠如何被卷入另一种人之中,如何渐渐走出自己藏身的洞穴走上逃亡之路。

另外呢,这本小说的主要内容涉及到清洪二帮。清帮,也写作青字,就是庵清,即漕帮。洪帮,也写作红字,就是洪门,即天地会。

我几个月前,读一篇关于咏春拳与洪拳的帖子的时候,起了一点好奇心,想知道少林五祖、洪拳、天地会、洪门、三合会等等之间的关系,就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来读维基。结论是这些东西还很有趣。洪门是一个较为松散的组织,各个堂口都留有大同小异的详细文档记录洪门规章和历史,这为研究留下了很重要的线索,然而洪门自己的记录,可以说是一个刻意编造的历史,其中真假混杂,越早的历史越倾向虚构,例如火烧少林寺完全出于杜撰,而所谓五祖倒似乎的确是五个很有影响力的领袖,但是和少林寺毫无关系。洪拳咏春的传承也是如此,上溯到少林五祖就一定是杜撰的,而推至黄飞鸿或者叶问,又确有其人。在这江湖野史中,究竟真假的分割线在哪里,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。

如我之前所说,《城邦暴力团》有意构架江湖野史,在真实虚构的设置上,到和洪门的自述史有些相似。其中既有历史上的真实事件,也有很多是杜撰的。小说中的几个主要人物在传承上都可以追溯到江南七侠(就是吕四娘甘凤池那帮人)。小说中也用了大量的笔墨来谈江南七侠的事迹。可是书中又用了一大段来说明,江南七侠的传说中有重大矛盾,定然有很多虚构成分。

其实,我写这个帖子的本意只是想转贴《城邦暴力团》中一条支线上付着的一个笑话,拉扯起来却几乎写成《城邦暴力团》的介绍了。

好了,下面就是我本来打算转述的笑话了。

30年代,有一个姓赵的人当上了一个小县太爷。上任的时候,他爸就跟他商量怎么捞钱。当时衙门中收状纸的收发是个肥差,老太爷就想做收发。可是儿子当太爷,老子作收发,面子上过不去啊。他们就想了个办法,老爷就改姓钱,住在外面,假装和县太爷没有关系。这老头子住在外面,领了肥差,私房钱就多起来了,活得很滋润,还包了二奶。县太爷他妈就不干了,勒令老头每天晚上必须回县太爷府上住。老头没办法,每天只好在衙门里耗晚点,等其他人都走了,再偷偷摸回衙门后面去。老头这事做得很小心,可时间长了,还是被衙门里一个差役给看到了。差役开始以为是小偷,就跟着老头进去了,最后就在老太太的床上把老头给逮住了。第二天,县里纷纷传言,县太爷家里老太太偷汉子,偷的还是钱收发。

Posted via email from 若昔难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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